紀念閻錫山一百卅二週年誕辰(冥誕) 之六

陸, 閻錫山與克難坡

1939年4月,日軍佔領了山西大部分地區,閻公被迫渡黃河,進入陝西省宜川縣秋林鎮,在此地召開了晋綏軍政民高級幹部會議,共有167人参加會議,會議中提出「自謀生存之道」,於是1940年春决定將第ニ戰區司令部暨山西省政府從陝西秋林遷回山西,並選定山西吉縣西北壺口東岸之南村坡為山西中樞政府落脚之地。於是閻公派副官處律煥德科長勘察地形,開挖窰洞,安排司令部及省政府進駐吉縣西北的南村坡。閻公聞知南村ニ字諧音「難存」。要求吉祥,故更名為「克難坡」。

在這荒涼的小山坡建立一座小的市鎮,困難很多,首先無法建立街道,只能沿着地形的凹凸打些窰洞,所以乾脆就以「新溝」命名,如一新溝、ニ新溝,一直開了五個新溝,容納了政府機關以及數以萬計的眷屬。人口多了,窰洞也多了,逐漸形成一座小的山城,為求安全,城的西、北、東三面建了土牆,並派兵駐守。在ニ新溝對通面山頂上修建一小亭,閻公題名曰「望河亭」,並有對聯一幅﹕

裘帶偶登臨,看黃河澎湃,直下龍門,走石揚波,淘不盡千古英雄人物;

風雲莽遼闊,正胡馬縱橫,欲窺壺口,抽刀斷水,誓收復萬里破碎河山。

橫披﹔北天一柱。

在ニ新溝下面有一片廣場,其中建有「洪爐台」,這台子是閻公每天早晨集合幹部訓示所用,而閻公並親自撰寫「洪爐訓練歌」,其歌詞曰﹕

高山大河,化日薰風。俯仰天地,何始何終。謀國不豫,人物皆空。

克難洪爐,人才是宗。萬能幹部,陶冶其中。人格氣節,革命先鋒。

精神整體,合作分工。組織領導,决議是從。自動徹底,職務惟忠。

抗戰勝利,復興成功。

按細讀此歌詞令我等不得不敬佩閻公國學底子深厚,歌詞優美,配合時代,貼切有力,隔句押韻,在文學上看來,是一首四言古風,誠屬難得之作。

我四歲就住在克難坡,住了两年,願就克難坡的生活情形略述一二,以供讀者参攷。先就住來說﹕大家都住黃土窰洞,洞很大很深,裡面有大炕供睡眠,窰洞前有木製的門窗,窗為木格子,上糊以土製白色綿紙,沒有玻璃,夜晚門緊閉,以防野狼入侵。夜晚全區一片黑暗,沒有電燈,瓦斯燈,在室內可點臘燭,還記得當時的臘燭是「僧帽牌」,白色的,一包六支,這是由外地運來的,大家要省着用,較貧困者用菜油燈,或者天黑就上炕睡覺。偶有夜間活動如戲班來洪爐台演唱,戲班都自帶有汽燈,汽燈點亮可照若白晝,幾十公尺外都可看得清楚。汽燈一出問題(燈內胆燒壞) ,則大地全黑,所以戲班設有汽燈小組,備有多盞汽燈用來替換。至於飲水問題﹕這裡沒有自來水,更沒有礦泉水,只有井水。據說該地只有兩口井,一在長官部,一在很深的山溝裡,我曾看見小毛驢背上駝着兩木桶水由很深的山谷裡辛苦地走上來,寒冷的冬天,驢背上還結著冰塊。用水這麼困難,除了食用水之外,每天早上盥洗以及晚上洗個脚、擦擦身子就是很奢侈了。如遇雨天,每家常把床單四角撐開掛在院子裡,接雨水然後流到桶裡備用。說到交通更慘,沒有火車、公車、電車、私家車等,只有騎馬、騎騾子、騎毛驢,除此之外只有步行,外出最好白天,夜晚則山中野狼成群,非常危險,縱然單槍匹馬,身帶手槍、電棒(手電筒) ,夜行遠路也不安全,最好聚眾同行,過夜必找客棧打尖。至於食物,大灶小灶相差不多,都有白麵、小米、雜糧等,大灶每天白麵饅頭、小米稀飯,偶而還有河撈(盒漏) 等,平日副食山藥蛋,大白菜,遇節日加些葷菜。衣服不論職員或眷屬,一律發給粗布軍服,眷屬可將軍服修改再穿。

在克難坡我家住在ニ新溝頂端,這裡住了兩家,我家有大窰洞雨口,一口是父母及子女住的,另一口則是給衛士,廚師住的,內有大火爐便於燒飯,又有一口小窰是廁所,內有小的糞坑。當時父親的職務是民族革命同志會總幹事。對面住著李冠陽、劉慕貞夫婦;經一小段土坡,我家的正下方住的是副官處的馮副官一家,在李冠陽家下面是楊副長官妹妹楊愛蓮全家,其餘鄰居都記不清了。

克難坡設有克難小學及幼稚園,克難小學校長趙佩蘭女士也是幼稚園園長及老師,由二新溝下去再向北的小山坡上去,那兒有幾口較小的窰洞,洞裡安置了幾張簡單的木桌、木凳,一面木製黑板,那就是小學的教室。但幼稚園沒有教室,每天上午由園長帶着七、八個幼稚生坐在校園乾的黃土地上,由園長講講故事、唱唱歌、或者在乾的泥土上練習認字、寫字。到中午就放學回家了。有一年快過農曆了,園長訓練我們去給閻官拜年的禮節,到了那天,克難小學及幼稚園全體在校長趙佩蘭率領下走進閻公官邸,向長官拜年,長官盤腿坐在炕上小方桌旁,看見一群活潑的小朋友在眼前,非常高興,笑嘻嘻地令侍從人員端出大盤的棗兒、柿餅、核桃、花生等分給各位小朋友,臨別時校長領着全體小學生,幼稚生大家排好隊,一齊高喊「謝謝長官!」閻公更是笑的合不攏嘴。

就現在的觀點看來,克難坡的日子是很寂寞的,沒有收音機、錄音機、電視機、手機、電影等,只有一個月或半個月偶有唱山西梆子的井麗君等,來克難坡表演一場梆子戲,可算是最大的享受了。

有一天上午,我和母親正在坡下馮副官家小坐,突然有飛機低飛聲,接着「轟」的一聲,震耳欲聾,窰壁的土,灶底的灰佈滿屋子,外面有人高喊「日本飛機丟炸彈了!」片刻之後,飛機聲消失,大家急著去洪爐台前廣場看災情,炸死一個憲兵,把這個憲兵炸得粉身碎骨,遺體碎塊佈滿廣場,令人慘不忍睹。

傳聞日軍近日可能進攻龍王辿,閻公下令克難坡的軍公人員及眷屬去秋林避難,由克難坡走向黃河邊,只見眼前是簡易的鐵索橋,數不清的鐵索纒成大鐵纜,綁在數人合圍的大樹根上,一直延到黃河對岸,橋面是鐵索編成的格子,格子上鋪了木板,橋面兩邊有鐵索編成的欄干。橋頭有駐軍及憲兵把守檢查,人員騾馬可通行,車輛不可上橋,在橋上不可騎乘,一律步行,我那時是小孩,被安排蹲在騾背上筐子中,另一邊筐子則放置行李,父母親則拄着枴杖,相扶着一步步走過搖晃的鐵索橋。橋的對岸全是巨大如屋的巖石,過了橋的人只可由巨石間的小縫走出去,然後轉入大路進入秋林鎮。我在秋林鎮住了幾個月,但記憶極少。

秋林回來後,同志會改組,父親調鄉寧縣任職,於是全家也搬離克難坡。

本篇發表於 Others 其它。將永久鏈結加入書籤。

發表留言